音乐节向来是一个会集俊男美女、各路艺术家的地方,不过,只要有二手玫瑰在,他们和他们的乐迷,永远都是最显眼的那群人。
台下的男男女女裹着东北传统的红绿大花被面,和着歌声奋力挥舞着同系列的印花扇子;而台上的主唱梁龙画着大浓妆,时而身着旗袍踩着高跟鞋,时而搭配一条火红的平角内裤,伴着民乐口中念着“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”,他身后几个抱着吉他贝斯、打着鼓的乐手,穿着也一片红红绿绿……
11月25日,二手玫瑰成为了第一支登上金马奖舞台的大陆摇滚乐队,关于其表演是否低俗的争论也随之而来。今年2月14日,二手玫瑰在北展剧场举办了一场演唱会,演唱会前,主唱梁龙也接受了我们的采访。文旧意不旧,今天让我们随这篇旧文,看这支别具一格的“玫瑰”,想带给我们一种怎样的摇滚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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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曾经评价,二手玫瑰是中国最“妖艳”的乐队,不过,除了服装、台风、舞美这些表层视觉以外,这个“妖艳”其实还暗藏了他们在摇滚艺术中的实验开创精神。“当时感觉中国的摇滚人都是那么严肃、伟岸,也不食点人间烟火,所以我就觉得,得给严肃的摇滚乐挠挠痒。”
坐在新京报记者对面的梁龙,换掉了舞台上的夸张装扮之后,说起话来其实十分沉稳谦和,条理分明,“也不能说我们是以‘怪’著称,还是以‘新鲜感’著称吧。”
换下舞台装扮后的梁龙。
取名“二手玫瑰”,其实是种自嘲
“我必须学会新的卖弄呀,这样你才能继续的喜欢。”这句来自二手玫瑰的歌曲《伎俩》中的歌词,是经历过中国摇滚乐混沌发展时期的梁龙,笔下发出的自嘲之一。
“我一开始听的是黑豹,觉得又酷又自由,跟之前那些口水歌都不一样,后来又听到了唐朝、老崔。不过听到老崔之后,我才有了一个变化,那就是从喜欢这种文化到想从事这种文化,而要想追求这种文化,只能来北京。”怀着这样的决心,梁龙从黑龙江齐齐哈尔来到了北京。
不过,由于彼时的音乐大环境原因,来来回回两次,玩着重金属的他都遗憾而归。而在第二次从北京返乡后,梁龙却偶然在农村演出时,在东北二人转中找到了灵感,“当时住在一个朋友家,他没事吹喇叭、笛子等,有一次排练时大家逗着玩,结果《采花》就出来了。《采花》是我创作出来的第一首歌,感觉这么玩音乐挺好,就一步一步演绎出来。后来我们第一次演出之后,就觉得可以带这种东西再去北京了。”
操着东北方言的说唱,伴着唢呐、葫芦丝等民乐,在梁龙的组织下,一个别具一格的摇滚乐队“二手玫瑰”逐渐问世。东北人天生爱调侃的性格,让他们的歌词散发着强烈的嘲讽特征,就连“二手玫瑰”这个名字,也是源于一种自嘲——梁龙认为,当时中国的艺术大多都是在复制西方的艺术,而他其实希望的是,自己的音乐能够成为“一手”。2000年8月13日,二手玫瑰在北京豪运酒吧第一次登台演出,此后,他们就像一只“怪手”,伸向了北京的摇滚圈。
舞台上的梁龙。
那些红绿印花,来自歌迷创意
留着长发戴着红花,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,当这个画着大浓妆的主唱以这种怪诞装扮出现在舞台上,不少观众都惊掉了下巴,而这其实是梁龙对反叛的摇滚乐本身的再度颠覆。“当你们都很严肃的时候,我可以跟你们开开玩笑;当你们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时候,我可以很三俗;当你们觉得摇滚乐是一种不可触碰、不可玷污的艺术的时候,我就像路边摊的一杯大蒜和咖啡调出来的东西一样出现,你可以觉得不好喝,但这很接地气儿。”
不止大蒜和咖啡,跟随着二手玫瑰的还有一片又一片红红绿绿的大花,“这个元素最早是来自于沈阳的一个巡演,我发现大家都拿着红绿的扇子来,吓了我一跳,”梁龙回忆说,那些如影随形的花朵并非乐队成员刻意构思的产物,“在那一年的年底专场,我就买了500把扇子,来的前500人我就免费送,结果那一天就变成了扇子的海洋,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后来,我也把它运用到了我的作品、服装和舞美上,这是歌迷给我的启发,也是一个好玩的相互回馈的过程。”
不过,这种另类的风格也为二手玫瑰引来了不少争议,“假摇滚”“哗众取宠”等评价纷至沓来。不过,梁龙认为自身的内在内容与外在表达,并不存在什么矛盾的地方。
“其实这就像拍MV一样,不能是单纯的字贴画。这跟不同的艺术家对自己的定义有关系。很多人认为我们歌词写得还有点想法,但在舞台上非要搞成那个样子,我就觉得这就是我们的整体,我就是要把那些看起来特别严肃的歌词变成特别不严肃的形态,正是在这种‘装’与‘严肃’之间的挣扎,才是我要表达的东西。”
花花绿绿的“二手村民”们。
上台前打哈欠,一上台打了鸡血
歌词里的犀利嘲讽,舞台下的敢怒敢言,他批判五月天,还自曝出与王菲确有一段雾水姻缘,这样的梁龙,难免容易给人留下浑身是刺的印象。不过,他却说,自己现实生活与舞台上完全不一样:“生活当中我就是一个特别无趣的人,也没什么爱好,我可以开着电视一星期不下楼的,平时就喜欢喝点酒。”
正是这样一个人,站上舞台后却能瞬间引领观众进入狂热状态,而梁龙认为这来自于他对现场表演的热爱——“其实我在上台前一般都特别困,快上台的前二三十分钟我会哈欠连天,之前怎么睡都不行,我就纳闷这到底是什么状态呢。但是就在登台前几分钟,马上就会感觉像打了针鸡血,肾上腺素‘哗’就起来了,那个劲儿就来了。”
梁龙直言,这还是要归功于自己没完全把唱歌表演作为一种枯燥的职业,“因为之前我也唱过酒吧,酒吧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应酬,就是每天唱三十分钟,到点了就歇二十分钟,唱的时候就盼着赶快唱完,但现在做乐队就没有这种感觉,还是愿意去台上嘚瑟,还是爱着的。”
梁龙也曾客串过几部电影,还参演了综艺《欢乐喜剧人》,“演戏其实是误打误撞,坦白讲我对这个没有特别大的信心,因为好演员很难当,好戏也比较难找,可能跟我这些年做的音乐类型有关,接地气儿的本子更吸引我。
关于《欢乐喜剧人》,其实很多人觉得一个摇滚乐队跑那里嘚瑟什么去,但其实在滚圈儿内部来讲,我们占不了什么便宜。如果有些人能察觉摇滚乐原来可以这么放松去玩,能起到这个作用就够了。”
二手玫瑰演唱会现场。
与老东家解约,要跟年轻人对话
2016年5月,二手玫瑰与老东家摩登天空正式解约。在这个分水岭后,梁龙与乐队成员们组建起了自己的团队,“这一年我把自己的生活变得特别忙,也没时间想任何事情,我对晚辈说,千万要把努力放在年轻的时候,别像我一样,到了快四十了又开始忙起来了,因为我前三十几年都没忙过。”
在自立门户后,不少歌迷都发现,二手玫瑰发生了一些变化——例如,在服装概念上,不止“红绿”,他们还穿起了“黑金”;在演艺伙伴上,凤凰传奇被他们列入了下一步的合作对象……
谈起这些改变,梁龙说,这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,“我们最早是喜欢摇滚乐,但那个时代所赋予摇滚的意义,到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那个时代我们的社会诉求,虽然有一部分没怎么变,但也有另一部分发生了变化,比如说年轻人的意识、社会的公共需求、愤怒、责任等等。我们走到了16个年头,已经不年轻了,社会的公共需求也变化了,乐队也到了思考的瓶颈。那么我们就在想,怎样再去赋予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一些东西。”
梁龙感慨,在创作方面,也开始慢慢放弃自己的故事,转而去聆听公众的声音,“然后我再结合自己这些年的历练和沉淀,给社会提出一些有意义的想法和意见,这也是摇滚乐本身的一个很核心的责任。以前我们算是摇滚的一个小的引导者之一,那么16年后,我们更像是一个交流者,或是共同探讨者之一,跟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共同去探讨、去对话。”
本文为独家内容,原载于《新京报》2017年1月16日版。撰文:杨畅;摄影:彭子洋;编辑:李迪。未经授权不得转载,欢迎转发朋友圈。